清晨,天际将白。
一只周身黄褐色、皮毛生满铜钱色斑纹的豹子,从树丛中踱步出来,脚掌踩在地面上轻盈地几乎没有声音。它四下张望了片刻,冲着一片水潭飞奔过去,低下头开始用舌头轻轻舔水喝——
这并非《动物世界》中的场景,而是一位天目山禅源寺僧人,在寺院双清池边亲眼所见。
“那是一只金钱豹。”僧人师父说。
很难想象在距离杭州市中心两小时车程的深山里,还有这样的大型动物生存。
实际上,古老深邃的天目山区,是一片生态环境极好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。
据禅源寺的僧人说,山中的千年古树都是罕见地成群分布,大树的“腰围”甚至能接近四米。相传乾隆皇帝西下江南时候,便在这里御封一株柳杉为 “大树王”。
走在天目山中,身旁参天古木只见树干不见顶尖,只觉华盖穹顶凌空撑起,仿若置身原始丛林,入眼皆苍翠。难怪苏东坡会有“天目山前绿浸裾”之句。
明代慎蒙《游天目记》言天目山景:“深、邃、幽、寂、奇、丽六者兼之,古称蓬莱仙岛,真为不忝,此天目第一绝处也”。
攀山之前,还在想着什么样的景致能被比作蓬莱仙岛,到达山脚下的那一刻,瞬间了然——
我们正赶上杭州烟雨之冬日,整座西天目山被雾气流云全然笼罩,远处延群山亦真亦幻,飘渺空濛之中,如置身云端仙境。
此时若真有霓为衣、风为马的仙人乘云而下,也不会觉得惊奇了。
与众不同的韦驮菩萨像
禅源寺,就坐落在灵气充沛的西天目山山麓。
步入寺院的古老黄色山门,迎面便是一棵枝盘冠阔的罗汉松。
这棵罗汉松是禅源寺创建者玉琳国师亲手所植,彼时幼枝,而今亭亭如盖,兀自淡然矗立,遍看沧桑起落。
罗汉松旁,有一方“净手池”。净手即净心,澄澈池水洗掉一身烟火气息,清清静静步入寺庙。
穿过天王殿,即是韦驮殿。殿中供奉有一千尊韦驮像,中间高大威严的韦驮尊天菩萨像与其他寺院皆有不同:
韦驮并非常见的站立像,而是四面坐像。
“这里是韦驮菩萨的家,韦驮在这里就是回家了,所以要坐着。”僧人师父告诉我们。
原来,禅源寺是著名的韦驮菩萨应化道场,韦驮菩萨曾在这里显圣多次,度化众生。
相传天目山中佛寺最早即是韦驮菩萨化身的行脚僧亲手所建。后来,韦驮菩萨曾在天目山狮子崖,为修行时坠崖的高峰禅师两次护法。
高峰禅师即在天目山倚松结庐,坐断万缘,创建临济宗首要道场。因此禅源寺也是临济宗的中兴祖庭之一,在中国和日本佛教史上具有重要地位。
然而,寺庙屡经战火损毁,远古踪迹已不复存,如今的禅源寺重建于清初,由著名的帝王之师——玉琳国师创立。
登玉琳国师塔
寺中最高的一栋建筑,就是玉琳国师塔。整座佛塔八面七层,琉璃砖瓦,雕梁彩绘,典雅大气。
因为塔内佛像尚未建设完成,尚不对外开放。
我们有幸在僧人师父的带领下能够进入塔内,一路攀爬欣赏。佛塔每一层都以壁画展现佛教故事和玉琳国师的生平事迹,色彩绚丽,生动精美。
“佛塔是大家捐建的,我们也不着急建完,有善款就修一点,没有就等着。”僧人师父微笑着说。在寺里遇到的师父们,身上都有一种宠辱不惊的平和力量,不急不慢,云淡风轻。与他们交谈,如春风拂面。
于塔顶俯瞰整座佛寺,视野开阔,但见青山苍茫处,亭台楼宇璃瓦红墙,皆仙隐雾中。仿佛透过云雾,便能看见禅源寺自开山以来历经的沧桑变幻。
这座高僧辈出、孕育三位国师的天目山古刹,走过一千七百年风风雨雨,经历过香火极旺、帝王青睐,也经历过战火频仍、寺庙全毁;有被日军轰炸时毁坏的藏经,也有永久留印在山石上的文人名士之摩崖题刻。
参访这样一座寺院,心中诸多烦闷纠结,也在这恍如仙境的楼台间、在这浩大时空的沉淀中变得浅淡微茫,渐隐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宽阔的平和心境。
难怪当年郁达夫来访禅源寺,曾对这里如此留恋和喜爱:
三月春寒雪满山,高峰遥望皖东关。西来两宿禅源寺,为恋人间水一湾。
此行云雾中来,烟雨中去,山色迷蒙,而心澄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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