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位台湾台中的读者,写信给我,大意说他因患胃病医治不见生效,就去学习道家的静坐吐纳,学了几个月,非但未治好胃病,反而得了什么“逆气”的怪病,肌肉萎缩,越来越瘦弱,使他十分恐惧,他说他四处求医,百般医治,都不收效,所以写信来给我。
他问我怎么样才可以走到金山寺参拜宣化长老,他说他多年前就听说宣化法师的许多神异事迹,只苦于无缘拜见,他说他现在已经无路可走,只有拜求宣化法师了。
我回信给这位读者说,只要他心存至诚念佛,宣化长老和金山寺的同人,大家都会为他祷念佛佑的,倒不一定要他远涉重洋来。同时,我也在回信上提及一些医院使用的物理疗法,包括热水池与运动,供他参考,我说我们有病祈求佛佑,同时也须采用适当的治疗。
相信这位读者不久必会写信给长老,也相信他不久必会渐渐复原,他患的并不是严重大病,他自己的过份恐惧才是真正的严重。
像他这样因学习道家打坐而“走火入魔”的人很不少,有些人还因打坐而成了半身不遂或全身瘫痪。
甚至于学佛家打坐的人,若不小心,也会走火入魔。台北中和乡有一位居士,到过西藏,学过打坐,他能一坐三天五天,又能坐到身体凌空而起,离地面两尺高,达数十秒钟之久,目睹者都叹为神奇,我却料他可能会走火入魔,后来不幸料中,也变成了半身瘫痪,至今无法解救。
我不善于打坐,虽然也学学,可是对于打坐可说是无甚智识。不过,依常识来判断,我猜想这些走火入魔的静坐者,多数是犯了求功之心太切,不顺自然,强迫自己静坐太长时间,而又缺乏运动,以致血液循环不良,造成了血液僵滞之症,甚至形成了“血死症”(Gangrene),全身的各部门得不到血液供应营养和运走废物,细胞缺少氧气,就会死亡,于是就有瘫痪。
少林寺的几千位和尚,每日在做完功课之余,必须练武,其最主要的目的,在于锻炼体魄,促进血液循环,减少因久坐而致生病的机会,练武习技防身保寺,是少林寺的次要目的。当时的中原地带,萑苻遍地,官兵无力维持治安,少林寺僧人练武自卫,实有必要。有些人认为出家人与世无争,只宜诵经念佛,不宜练武,这是腐儒之见!
没有健全的体魄,如何担当传法济世出苦厄的艰重任务?出家人假如像林黛玉般病体支离,神昏气短,半死不活,怎能负得起大乘的重任?
我认为出家人和在家弟子,在诵经念佛功课之余,也应有适当的健身运动,别打坐长久不动造成血液循环不良,百病丛生。
道家的静坐,讲究吐纳数息,以为吐纳可得天地日月精华,长生不老,这种方法已有功利之心。岂能进入“定”“静”?心中拼命去数息,去讲究怎么“吐”,怎么“纳”,这是有为法!所谓“吐纳”,不过是“深呼吸”,其实无须打坐,人人到处都可行“吐纳”,如果在旷野“吐纳”,一面散步,一面吸新鲜空气,那功效比静坐在空气不流通的房间内好得多。
若是为了吸新鲜空气以获得较多的氧气来供给血液工作,那就不如到野外去散步了!
道家静坐,又讲究眼观鼻尖或观脐下丹田,又要数息,这样忙都忙不过来了,精神紧张万分,又有所求希望“长生不老”,希望打通任督二脉,将来可从天灵盖出去成仙!又以为越坐久越练得功夫。
其实,所谓任督二脉相通,不外是自律神经的颤动感觉,就是炼到了相通,也不过只是能够控制神经的颤动而已,那里就会脱出躯壳升仙?那么刻意执着于炼“气”,就已经是着了自心的贪魔之一了!心中又盼成功,又怕修不成道,患得患失,那已落入“五蕴”之中了!
求功心切,静坐了几小时,明知坐不下去,也强迫自己坐下去,一方面,那心中游思不断,名利物欲,七情六欲,声、色、光、影,不断出现,这样子,坐着就不如不坐罢!
道家的静坐,是未“空”的坐,坐久了,又不运动,很容易走火入魔──发疯癫,哭笑无常,瘫痪。
佛家的趺坐,不讲求境界,不讲求成佛成仙,不数息,不吐纳,不强限时间,不计功段,不立念,唯一的念就是念佛,无所求,不所逐,心中空无一念,一切顺乎自然,一切随缘。六祖坛经所说:“不数息”“不观心”,正是深得此意!若不知此意,徒然“执着”久坐,心不能空,那么久坐又有何用?
“定”能出慧,“定”不是必从久坐而后生,也不必非打坐才生,六祖说必须不住而生其心,这已说得很明白,修定的方法必须“活用”“灵便”,并不是非要一坐几天就得“定”的,有人坐了十天也不得“定”,有人散步于山中闻天籁而猛然得到“悟”“定”,有人在都市中闻一声汽笛亦可“悟”而得“定”,“定”的时间不必非长久不可,一秒钟的“定”之中,也有千百亿年!定自然生慧,不须刻意以求!
当然,这些要体会过,才知是真定伪定,也要实践过方知是真禅或口头禅。不幸,世人是讲口头禅的居多,实践的少,许多不知禅定为何物的人,也大讲禅,以奇行怪僻甚至呵佛骂祖甚至放纵形骸恣情纵欲,标奇立异,自称已得禅定!欺人自欺,这是得了“空”魔!
要学打坐,想学禅定,仍须学习佛家的正统禅坐方法,而且须顺乎自然,心无所求,不要执着于想打坐到凌空升起之类。凌空升起,是一种境界,也不过只是很短暂的境界而已,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成就,如果打坐执着,当心走火入魔!
以虚云老和尚那样高深的修为,当年在曼谷一坐九日,震动了泰京,泰皇及满朝官民都去参拜他,可是他出定以后,患了半身瘫痪,医了很久才痊愈。他是为了募化兴建佛寺而显修为能力,值得钦敬。可是他因久坐得病,不也值得我们学坐的人警惕吗?
我自己是坐不住的,我很少坐逾半小时,平常都是只坐十分钟,这短短时间内心中能进入一分钟的定静,那就十分欢喜了,我有时进入极短的定境,都是在散步于海边野外或在菜园做工时发生的,偶见境界,也多在此时。境界非我所求,也不足称,此外只是说明定静非限于打坐始可获得。我们学佛的人,修定不过是求慧,以行佛心,我们若求境界,就是“妄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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